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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閱讀格林和安徒生，不要“老三篇”。他們的寫作面貌要比我們通常知道的豐富得多。他們的故事絕不僅僅是在養鴨場里和皇帝光腚行走的街上的。我們為什么不到他們的布勒門鎮之類的地方去看看呢？其實他們也和那頭驢子一樣，不甘老去，而是一直在邊唱邊朝著布勒門鎮上走去的。他們的有一些很陌生的篇目，比起“老三篇”，絲毫不遜色，而是有著別他方面的突出，會給我們新鮮的觸動和鼓舞。

　　《格林童話全集》

　　［德］ 格林兄弟/著　　魏以新/譯

　　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年

　　老鼠、小鳥和香腸

　　這是一篇格林童話。它講的是老鼠、小鳥和香腸之間的故事。這原本是三樣不容易碰到一起的東西，但是童話讓它們在一塊了。它們住在一起，和平共處，生活得很舒服。它們是這樣分工的，小鳥每天飛到林子里撿柴，老鼠挑水、生火、布置桌子，香腸燒飯。

　　香腸是怎么燒飯的呢？“香腸坐在鍋子旁，看著煮食物，到了吃飯的時候，它把四肢在粥或蔬菜里面穿過一遍，就算加了油，撒了鹽，弄好了。”味道鮮美。

　　可是舒服的生活受到了挑撥，挑撥的是一只鳥。有一天，小鳥外出撿柴，遇見了另一只鳥。它們當然要談談心，交流交流。撿柴的小鳥告訴另一只鳥說，它和老鼠、香腸生活在一起，真是很滿意，交了好運氣。另一只鳥說，你真是一個可憐的呆子，自己做笨重的工作，讓老鼠和香腸在家里過舒服的日子。

　　小鳥回來后就要求換著做，重新安排工作。

　　結果怎樣呢？香腸出去弄柴，小鳥挑水、生火，老鼠放

　　好罐子，等著香腸搬了柴回來。但是香腸很久沒有回來，它們兩個恐怕發生了不好的事情，小鳥就飛出去找它。小鳥看見路旁有一條狗，就問它看見香腸了沒有，狗說看見了，不過已經吃了。小鳥埋怨狗，說它公開搶劫！但是狗說，香腸說它是來撿柴的，香腸怎么撿柴？沒有聽說過，肯定是偽造，所以把香腸殺了。

　　小鳥很悲哀，銜著柴回家，把它看見和聽到的事說了出來。它們都很憂愁，但是彼此約定，最好還是住在一起。于是小鳥布置飯桌，老鼠燒菜。老鼠為了要給蔬菜調味，就和香腸一樣，跳到鍋里在蔬菜里面穿過，但是它還沒有走到當中就停住了，把皮毛和生命都丟掉了。

　　小鳥來端飯，沒有看見廚師，就只能自己做了。可是它不會加柴，就把火弄到柴里燃燒起來，它趕快去打水，桶落到井里，它也跟著掉下去淹死了。

　　老鼠、小鳥和香腸的故事就成了一個悲劇。這個悲劇是從鳥開始的。從哪只鳥開始的呢？是從撿柴的鳥開始的呢，還是從遇上的鳥開始的？我說是從撿柴的鳥開始的。它太容易聽信別人議論。其實另一只鳥說幾句“可憐的呆子”之類的話是很正常的，生活里總會有鳥在你面前說說壞話的，說你辛苦，說別人舒服，說你老實，說別人狡猾，說世界不公平，你太吃虧了，說明明應該你挑水、生火的，讓香腸去撿柴，老鼠去做飯……可是你不一定要聽的。如果你總是聽信，那么你就總會心懷不滿，要求換工作，無事生非，把好好的事情弄得亂掉，老鼠掉到鍋里，香腸被狗吃掉，自己也跳井。狗說，它之所以吃香腸，是因為從香腸身上搜出“偽造的信件”，每個人應該干適合自己的事情，待在適合自己的位置，就像馬走馬路，車走車路，一盤棋才不會亂掉。現在香腸對狗說，它這是去撿柴，狗不懷疑才見鬼呢！

　　這是一個講分工的故事。這是一個講秩序的故事。這是一個講總會有鳥在你面前挑撥離間的故事。這是一個講不要輕信的故事。老鼠、小鳥和香腸的故事是童話的，但也會從童話里走出來，我們其實就是生活里的老鼠、小鳥和香腸，挑水的就挑水，做飯的就做飯，撿柴的就飛到外面的林子里去吧。

　　到布勒門鎮上去

　　格林寫過的另外一個故事是關于驢子、狗、貓和公雞的。它們都老了。驢子背不動麥子了，狗打不動獵了，老打呵欠，貓只能坐在火爐后面打打呼嚕，沒有精力再抓老鼠，公雞雖然立在門口拼命喊叫，但是心有余力不足，喊出來的聲音到底難聽。于是它們的不講情義的主人都想廢了它們，它們只好逃了出來。

　　靈感是由驢子產生的。它想，麥子背不動了，就到布勒門鎮上去當一個音樂家吧。它在路上遇上狗，它和狗又在路上遇上貓，然后是驢子、狗、貓又遇上公雞，它們都同意驢子的靈感，就一起往布勒門鎮前進了。

　　但是它們一天不能走到布勒門鎮，晚上要在一個森林里過夜。過夜的時候驢子和狗躺在樹下，貓爬到樹枝當中，公雞干脆飛到樹的頂梢上。結果它就看到遠處有燈光。有燈光就肯定有房子，動物們就決定到房子里去住。

　　房子里住著的是一伙強盜。驢子長得最高，公雞就問它：“灰馬，你看見了什么？”驢子就告訴它，強盜們在大吃大喝，有食物而且還有飲料。公雞就說，但愿是我們的。驢子說，啊，是的，是的，但愿我們坐在那里。于是它們就商量，怎樣才能趕走強盜，能夠讓自己坐到那里去大吃大喝。

　　它們最后想出的辦法是這樣的。驢子把前腳爬在窗臺上，狗跳到驢子的背上，貓爬到狗身上，最后公雞飛到貓的頭上。站好以后，一二三，開始奏樂： 驢叫、貓喊、雞鳴、狗吠，強盜們被它們嚇了一大跳，以為妖怪來了，逃到森林里去了。

　　故事后來還有一點曲折，不過四個音樂家在強盜的房子里住下來，安居樂業，已經沒有疑問了。

　　它們原本是到布勒門鎮上去當音樂家的，結果提早在強盜的房子前當成了。

　　這個故事講了很多的道理。第一是，如果一個人老了，背不動麥子了，打不動獵了，捉不住老鼠了，叫起來不嘹亮了，人家不用你了，甚至想廢了你了，你不要灰心，可以考慮到布勒門鎮上去當音樂家。“布勒門鎮”和“音樂家”都是一種象征，意思是說總有你可以發揮的地方和可做的事情。第二是，一個和另一個相加，不僅力量肯定增添，還會有想像不到的意義。驢叫、貓喊、雞鳴、狗吠，相加與混合，你聽見的根本就不是驢、貓、雞、狗的聲音，而是“妖怪來了”。如果強盜們聽見的只是驢貓雞狗在叫，他們肯定不會逃走。可是現在妖怪來了，他們還怎么敢多停留片刻！第三是，要有靈感。驢子很有靈感。虧它想得出，背不動麥子了，就到布勒門鎮去當音樂家。而且還鼓動別人一起去。它如果不是想到去當音樂家，而是想，既然我背不動麥子了，那就去背一點棉花吧，那么故事的結果肯定是要比現在平庸得多。好的靈感可以使生命大大活躍起來，自己為自己創造機遇，走向勝利。第四，遇事不要灰心喪氣。灰心喪氣是沒有出路的，灰心喪氣就沒有靈感。你看，驢子就不灰心喪氣。狗、貓、雞，開始是有些灰心喪氣的，但它們很快就接受了驢子的鼓動。所以狗、貓、雞是和驢子一樣出色的。這個故事很適合給失業人員閱讀。下崗了，熱情猶存，重新上崗，照舊風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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