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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出現生理或者心理上的問題，很可能是夫妻關系“觸礁”導致——美國麻省總院家庭與夫妻治療主任、哈佛醫學院副教授安妮·菲什博士(AnneK.Fishel)這樣告訴本報記者。她此次受邀在上海精神衛生中心講學，主題即為“夫妻治療”。而這個正在國內興起的學科，受到了兒童與家庭治療領域學者越來越多的關注。
君君得了一種怪病：每天早晨，每到要出門上課的時候，他就開始發燒，并且體溫持續往上躥；更奇的是，他的體溫會隨著上學時間的流逝而下降，到下午兩三點鐘放學時分，體溫神奇地回復正常……每日過山車式的體溫令家長心焦，而輾轉幾家醫院，醫生對這個“上學發燒病”連連搖頭。
步入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，似是這個小家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“這孩子是不是想逃學？”心焦的爺爺希望給醫生提供一些“線索”。不過，在與家長的交流中，醫生逐漸發現了病因——真正的“病人”是君君的父母。原來，君君的父母最近正在鬧離婚。“孩子潛意識在向外求助，渴望獲得父母的關注。”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致力于家庭治療的臨床心理治療教授仇劍崟說。
君君是幸運的，父母的復合令他的“上學發燒病”迅速痊愈。但令仇劍崟警覺的是，近年來，臨床上有越來越多的小兒多動癥、厭食癥等兒童案例，而在一段時期的家庭干預后，醫生發現，他們的父母關系大多出現了問題。
家庭生態系統壞了，最先“得病”的往往是孩子
“生活富裕了，孩子卻抑郁了……”每天，仇劍崟可以在臨床聽到家長們的哭訴。家長們難以接受，努力打拼，滿足了孩子的衣食之需后，孩子的心理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。
“就在最近，我見過這樣一個母親，她帶著正在讀高中的女兒走進我的診室，女孩得了嚴重的進食障礙，合并有抑郁情緒、強迫癥狀，母親很焦慮，哭得沒有了人形。”就在仇劍崟對母親投以同情的目光時，女兒喊停了一切，“媽媽，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？”
女兒與仇劍崟說起了家庭的故事：爸爸媽媽長期疏離，爸爸在外打拼，媽媽照顧女孩。幾年前，媽媽得了一場病，摘除了子宮……但這并不影響母親對女兒的照顧，她住校了，她送飯，女兒慢慢地吃，母親靜靜地看，直到女兒吃完為止。
“由于與丈夫的關系趨于崩潰，這個母親向女兒尋求共生關系，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女兒身上，而潛意識里母親實則在控制著女兒。直到女兒進入青春期，開始尋求自我意識，于是會表現在進食上‘做主’，對體型有自我要求，這都是一些抗爭的外在表現。”仇劍崟感覺，如果把家庭比作一個生態系統，孩子無疑是生物鏈中最弱的那個生物體，而一旦這個系統出現了問題，最先“得病”的自然是這個最弱者。
當然，神奇的是，即便這個最小的生物體也是有功能的。臨床案例提示著仇劍崟，當發現是夫妻關系“觸礁”引發孩子“生病”，那么，當夫妻本著治療孩子的目的“回歸”，有的夫妻關系也順其自然地自愈了。
烤曲奇餅的“理想媽媽”，為何讓孩子噩夢連連
但必須承認，夫妻關系中的67%的沖突是“不能解決的沖突”，即便那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問題。這如同安妮·菲什給中國同行展示的一幅鉛筆漫畫：母豹在廚房洗碗，公豹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，“我不是讓你改變你的斑點，我只是要你去倒垃圾。”母豹忿忿地說。“在婚姻中需要一些幽默感，多些自嘲。但如果有人要較真，那夫妻關系可要遭殃了。”這是菲什的夫妻之道。
令臨床心理治療師擔心的是，有些家庭因為各種原因破裂，而這些家庭的子女把這段陰影帶入了自己的家庭關系。有這樣一個全職媽媽，她的生活幾乎全都圍繞著家庭，陪著丈夫去留學、生孩子，此后放棄了工作，在家相夫教子，她會給孩子烤曲奇，每天用心維護著自己的家庭，十足的“理想媽媽”。可她的家庭還是出現了問題：丈夫有了外遇，孩子變得壓抑。
“起初，人們會認為這個家庭關系的破壞者是丈夫，但在多次交流后，我們發現，這個妻子是有問題的。”心理治療師從保姆這里獲取了一些不對勁的信號，“其他東家都是看著我干活，而她干的活比我還多。”而妻子對孩子和丈夫的“關心”似乎也有些過度：外出聚會、不按時回家都要提前請假，說明事由。這個家庭的控制者、主導者原來是妻子。
多次交流后醫生發現，這個“理想母親”來自一個缺乏溫暖的家庭，父母貌合神離，而她結婚的目的僅僅是“為了逃離那個冰冷的家庭”。對家庭缺乏安全感，促使她對家庭成員采取控制策略，也是這，讓這個家庭瀕臨“窒息”，讓正處于成長期的孩子壓抑，噩夢連連……夫妻關系的病灶沒有及時發現，結果遺傳給了子女，又帶入另一個家庭。
開個“離婚派對”，明確撫養孩子的權利和義務
“這里沒有對錯，而是面對現實，解決問題。”以夫妻治療為主的家庭治療正在中國興起，仇劍崟最直接的感受是，人們的認識度在提高，她的門診經常看不過來，以至于她需要向外地同行推薦病人。
面對每每總能奪人眼球的離婚率，仇劍崟直言，這與夫妻治療并不矛盾，夫妻治療絕不是防止人們離婚，而是讓人們更好地面對家庭生活。“在國外，離婚法庭除了律師，還有婚姻關系心理治療師在場，他們會在離婚前后幫助夫妻各自認識自己的問題，以便更好地迎接新的生活。而在國內這種意識還不高，以至于我們發現有的人不斷離婚——他們以為離婚了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，殊不知，離婚的問題更多，包括要處理兩個家庭關系，與前妻、孩子的關系，跟繼子、繼女的關系，如果沒有真正解決自己在處理家庭關系中的‘病灶’，問題會不斷‘復發’。”
兒童與家庭關系治療師對“觸礁”家庭的建議是，無論如何，不要影響孩子。哪怕離婚，不妨效仿國外的一些家庭，開個“離婚派對”，倒不是為了慶祝離婚，而是明確夫妻雙方的權利與義務，比如明確一個“家庭日”，夫妻雙方一同和孩子完成一天的生活，這都是為了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成長空間。
【名詞解釋】夫妻治療
婚姻咨詢與治療，又稱夫妻咨詢與治療，是上世紀60年代以來才發展起來的一類心理治療類別。這種治療除采用各種家庭治療的理論和技術外，重點發現和解決夫妻之間相互作用的問題，以促進良好的配偶關系為目標。婚姻咨詢與治療的觀念始于19世紀初。當時，歐美各國社會面臨工業化的變遷，相應地帶來了夫妻關系的變化，產生了夫妻間的適應困難，隨之感到了婚姻咨詢的必要。(記者 唐聞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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