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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學的最后一年開始了。
韋斯頓博士是我們學校的指導顧問兼心理咨詢師,她把我叫到了她的辦公室。
“你想去讀哪所大學?”她問。
我毫不猶豫地回答:“耶魯。”我的朋友安妮特和我一起討論過大學的問題。與我不同,她訂了一大摞學校名錄,讀過許多本厚厚的大學指南。我的選擇過程要隨意得多。我只知道耶魯是頂尖的學校,而且在她的學校名錄里,耶魯的照片讓我很喜歡。
“很好。你的申請材料寄出去之前先讓我看看吧,我給你提一些建議。”
“您覺得我真的有機會被錄取嗎?”
韋斯頓博士用她的小眼睛望著我。“金伯利·張,要是你都去不了耶魯,還有誰能去?”
我用圖書館的打字機打出了我的申請書,韋斯頓博士幾乎沒怎么修改。我問她有沒有可能減免申請費,她說需要看過我們的納稅申報單復印件后才能決定。拿到復印件后,她快速瀏覽了一遍,臉上變得毫無表情,然后她馬上給了我減免資格。
我把此事告訴了媽媽,她吃了一驚:“你為什么不自己付申請費?”
“要花很多錢。”就在這個月,我們終于還清了欠保拉姨媽的債,再加上我仍在圖書館做著規定時長以外的工作,因此我們的財務狀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觀。可但凡我們還想搬家,還想改善生活狀況,我們就必須繼續省下每一分能省的錢。我很清楚這一點。就算不需要還債,我們的收入仍然微乎其微。
“可是這樣他們可能就不會考慮你的申請了。如果你不付錢,他們為什么要讀你的材料?”
當我聽說其他學生在申請材料里寫了什么以后,我更擔心了。朱莉婭·威廉斯的家長為她準備了一架斯坦威鋼琴,放在一個隔音的房間里供她練習。朱莉婭每天練 5小時,而且在她剛滿 16歲時就參加了國際鋼琴比賽。而切爾西·布朗曾在大都會兒童歌劇院里一展歌喉。大多數孩子從 7歲起就開始上舞蹈課、小提琴課。如果他們想讓自己的標準化測驗分數再提高一些,他們會請私人教師進行輔導。他們可以在大學申請材料里寫寫自己在意大利摘葡萄、在荷蘭騎車、在盧浮宮寫生的經歷,而他們的父母很多都是他們所申請的學校的校友。
我還有什么機會呢?我只是一個貧困的小女孩,最主要的技能就是比別人更快地給裙子套袋。韋斯頓博士對我的信心給了我一線希望,可仍然不夠。我的成績確實不錯,但其他許多孩子的成績也很好,而且他們大多從一出生起就開始接受精心的培養。
保拉姨媽每次給我送完成績單,都會在一兩天以后再過來一次,抱怨我和媽媽某方面的工作。我們格外注意,不讓她知道我的成績有多好,但她一定也猜得出來。如果我們在工廠的某項工作做得不夠完美,就必須重做。每次臨近裝貨,保拉姨媽都會提前很多天就開始反復申明必須按時完成全部工作。
賈馬里先生認為安妮特學得已經足夠好了,可以擔任《我們的小鎮》的主角埃米莉了。
“我簡直不敢相信!”安妮特上躥下跳,“首演那天你一定要來看!”
可當她后來告訴我首演日期時,我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,發現有個問題。
我在餐廳告訴了她這個消息:“安妮特,那天下午我要參加入籍考試。”
她咬著自己的嘴唇。“不會吧,可你都答應我了。”
“我知道,很抱歉,實在沒有別的辦法。如果我不能獲得美國公民身份,那大部分資助項目我都不能申請。”
“你不能改在別的日子去考試嗎?”
“這次是我年滿18 歲以后第一次可以參加考試,之前是沒有資格的。如果我錯過這次,就沒法在大學助學金申請表上填我是美國公民了。我一定去看你的下一場演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安妮特的眼中仍滿是沮喪。
“還有什么問題?”
她望著我:“金伯利,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,我不介意,可這會不會又是你的一個借口?”
這些年來,我對她撒過太多的謊,不能怪她懷疑我。“當然是真的。”
安妮特沒再說什么。
入籍考試是在一月中旬的某一天。我正在家復習,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嚇了一跳。樓下那扇沉重的大門最近都沒關好,而我那天放學后匆忙跑上樓,很可能沒有上鎖。
我打開門,發現安妮特站在門口。
她的臉上既沒有同情,也沒有尷尬,只有憤怒。“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。”她說。
我支支吾吾地說:“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”
這時她的臉擠作一團,好像快要哭出來了。“我知道你沒什么錢,可這也太荒唐了。沒有哪個美國人過著這樣的生活。”
我道出了顯而易見的事實:“實際上,他們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。”
她脫口而出:“這里真是我到過的最蠢的地方。這些年我一直在猜你為什么從來不讓我來你家做客,我對自己說不該做你不想讓我做的事。今天的演出取消了以后,我想知道你跟我講的考試的事是不是實話,也想知道我到底為什么從來都不能拜訪你家,所以我決定過來。”
我指了指桌上那本入籍考試的書。
她認出了那本書,點點頭。“我真的受不了了。如果我今天沒有過來,你永遠也不會告訴我。你會一直在這里住下去,永遠也不會找我幫忙。”
我說:“沒用的。等我長大些,我就能讓媽媽和我逃離這個地方。”
“我不想讓你在這里再多住一天。”安妮特緊緊攥了一下我的手,然后開始在房間里四處走動。她低頭看了一眼餐桌,嚇得直往后退。“你的醬油凍上了!還有一只蟑螂正在舔!你得舉報你的房東,這是違法的。”
“我不能這么做,情況很復雜。”
“反正你不能再住下去了,咱們得告訴我媽媽。”
“不,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。安妮特,別說。”
“金伯利,你忘了我媽媽是個房地產中介嗎?她一定能幫上忙的。”
“我們沒錢。”既然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,我終于可以直說了。
“求你了,讓我問問她,看她有沒有什么辦法。”
“我不想讓她知道。”羞恥感像澆花的軟管漲到最滿后噴出來的水,將我從頭到腳淋了個透。
“我不告訴她,只說你們想找個特別便宜的地方。”
一個月以后,安妮特的媽媽埃弗里太太把我請到了她的辦公室。當厚厚的玻璃門在我身后關上時,衣著寒酸的我覺得渾身不自在。
埃弗里太太走過來,像對待大人一樣與我握了握手。她沒問我媽媽在哪兒。
“我這里有一套房子你可能會感興趣,在皇后區綠化很好的地段。”
我的心跳加快了。那個時候,生活在紐約的大多數中國移民都住在唐人街,少數人(比如我們)分布在布魯克林這樣的地方,而真正的成功人士會搬去皇后區,據說那里比保拉姨媽所住的史坦頓島還要好。
埃弗里太太繼續說道:“我一般拿不到這么低的價格,不過我也要實話實說,那個地方已經外租很長時間了,所以狀況不是特別好。我其他的大部分客戶甚至都不會去看這樣的房子。”
我開始擔心起來。“那里面供暖嗎?”
她很驚訝。“你的意思是中央供暖嗎?”
“對,暖氣片是好的嗎?”
“當然啦,我的意思是,不用擔心,暖氣特別足,”她眨了眨眼,用很快的語速繼續說道,“家具家電是齊全的,常用的都有,洗衣機、烘干機、冰箱、爐灶,你能想到的都有。”
居然能有自己的洗衣機和烘干機!光是想想一個溫暖的、有暖氣的家就已經讓我覺得到了天堂。我知道自己問的問題會暴露現在的處境,但為了避免再一次大失所望,我還是想先了解清楚。“房間里有蟲子嗎?”
這一次她沒再表現出驚訝,而是做好了心理準備。“你指的是螞蟻和蟑螂嗎?沒有。”
“老鼠呢?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您為什么還說它的狀況不太好?”
“嗯,它面積不太大,有幾處墻皮脫落了——不太多,你了解的,就一點兒。地毯也被磨得比較薄了。諸如此類的問題吧。”
“那些都沒關系。”我簡直不敢相信它聽起來這么好,但我還是讓自己做好了遭受打擊的心理準備。“房租多少錢?”
她在一張紙上為我寫下了價格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如果把我們每月付給保拉姨媽的機票費、簽證費和她所加上的利息也計算在內,這個價格沒比我們之前付的高多少。我很高興幾個月前我們終于付清了欠保拉姨媽的債。
我的臉上一定綻放出興奮的光芒,因為埃弗里太太舉起一根手指警告我道:“等等,金伯利,沒那么簡單。他們需要確定新的房客是可靠的人,所以需要定金和一些文件。咱們得開一個工資單或是雇傭證明,還要一封推薦信。或許你學校里的某位老師可以為你寫一封。”
“他們從沒見過我媽媽。”
“那倒是。讓我想想看,肯定有辦法的。他們只是想確定你媽媽能工作而已。你也可以附上你自己在學校打工的工資單。如果他們能從推薦信中看出你們是很可靠的人,那就足夠了。”
“會不會有人搶在我們之前租下房子?”
“我會跟房東談談,告訴他們我這里已經有非常可靠的人選了。”
“我會盡快給您工資單和其他材料,這樣他們就會知道我們是很認真的。”
那天晚上我告訴了媽媽事情的經過,她喜上眉梢,興奮不已:“阿金,咱們終于能換個地方住了!”
我們已經被困在這個公寓里太久,以至于不敢再夢想有一天會逃離這里。當然,我們最終能否成功逃離,還取決于能否為媽媽要到一封推薦信。
媽媽和我一直在等待大學那邊的決定,因此當保拉姨媽再次把我們叫進她的辦公室時,我們并不驚訝。她打著粉底、撲了粉的臉顯得慘白且毫無表情。她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兩封耶魯大學寄來的厚厚的信。有那么一瞬間,我覺得自己無法呼吸。拒信該是很薄的,而桌上的白信封里裝滿了文件,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黃信封,也是從耶魯寄來的。
“這怎么可能?”保拉姨媽平靜地問。
“什么?”媽媽和我同時問。
“金伯利沒有告知我,也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申請了耶魯。”
“經過您的允許?”我不敢相信地重復了一遍。
“我把你們帶到美國時,是簽了有法律效力的擔保書的,我要對你們負責。再說你們還住在我的房子里、在我的工廠工作,你們要走的每一步都應該告訴我。”
盡管我努力想保持鎮靜,但我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出離憤怒。“您的意思是如果您能早點兒知道,一定會幫助我?”
“那當然了!我總是為你們爭取最大的利益。”
媽媽試圖讓我們倆都平靜下來。“大姐,我們甚至還不知道金伯利有沒有被錄取,咱們先別太激動了吧。”
“拆開信封。”保拉姨媽說道。
我本可以不聽從她的命令,可我此刻同樣迫切地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。我撕開白色的信封,里面有幾張表格,還有一封說明信。我大聲讀出信的內容,同時為媽媽翻譯成中文。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:“祝賀你!你已經被耶魯大學錄取……”
媽媽一屁股坐在保拉姨媽對面的椅子上。
“你不能去耶魯!我不允許!”保拉姨媽爆發了。
我沒理會她,又拆開另一個信封,里面是一些助學金材料。他們給了我全額獎學金。
我緊緊抓著兩個信封,兩頰就像發燒一樣滾燙。“媽。”
媽媽用手捂著嘴,努力抑制著笑聲,也抑制著歡樂的淚水。媽媽緊緊攥著我的手。“你做到了,我一直都說你是個很特別的孩子。”
“要是別人看見你們這么多愁善感,他們肯定覺得肉麻。”保拉姨媽的聲音把我們帶回到了現實。
媽媽松開了我,轉過身面對著她:“阿金有權上任何她想上的學校,這是她努力爭取來的。”
保拉姨媽看上去吃了一驚。
“您無權這樣對待我們。”我靜靜地說。一股怒火在我心中悄然騰起。
媽媽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,但我已經不再受她控制。
保拉姨媽用袖子擦了擦臉,把她的眼線抹花了。“你倒是牙尖嘴利。”
“您對我們只有假慈悲、假禮節。”
“你怎么敢這么不給我面子?”
我看著她:“在美國,給不給面子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。”
“美國!要不是我把你帶過來,你現在還在香港呢。我甚至給了你一個假地址,好讓你上更好的學校。”
“您之所以這么做,是因為住在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是違法的。”
保拉姨媽的手緊握著下巴。她沒想到我已經如此清楚事情的真相。
媽媽試圖從中調解:“大姐,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,或許現在是時候讓我們不再那么依靠你了。”
我只當媽媽沒說話,繼續說道:“在工廠您給我們計件付薪也同樣不合法。”
“我為你們做了這么多,到頭來你就這樣跟我說話,把人心當狗肺。”可她態度中的悔意似乎比憤怒更多,這說明她害怕了。
我站直了身子。那時我還沒有保拉姨媽高,但已經比媽媽高出不少。“您讓我們在那個地方住了那么多年,還讓我們在這樣的條件下工作,應該覺得慚愧。您只會落井下石。”
媽媽本來一直低垂著眼睛,現在也抬起頭,緩緩點頭表示同意。“大姐,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對待我們。”
保拉姨媽氣急敗壞地說:“我給了你們工作!給了你們住處!你們就是這樣還人情的嗎?我把你們帶到了這里!這是一輩子的人情債,你們永遠也還不清。”
“你該想想你自己欠下的人情債,欠老天爺的。”
保拉姨媽忍無可忍,亮出了底牌:“我也不想占你們的便宜。如果你們覺得我對你們不好,那你們可以走。離開工廠,搬出那個公寓。”她字字擲地有聲,然后等著我們求她重新考慮。
媽媽的手微微顫抖,但她還是擠出一個笑容:“其實,阿金已經找到房子了,在皇后區。”
保拉姨媽驚得瞪大了眼睛。
“我們已經還清了欠你的錢。”媽媽說。聽到她的這句話,我知道我們永遠擺脫保拉姨媽了。
一到家,我就給埃弗里太太打了電話,跟她說在得知耶魯大學錄取了我并給了我全額獎學金以后,我們跟我的姨媽產生了分歧,因此需要盡快搬出現在的住處。
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,隨后埃弗里太太說:“首先,要大大地恭喜你,金伯利!我敢肯定房東不會拒絕把房子租給前途如此光明的房客。我會親自為你們寫推薦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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