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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皮和怪老鼠
天上出現一抹胭脂色的朝霞。翠綠的草,鮮紅的花,閃著珠光的朝露。
空氣清新爽朗。
大臉貓胳膊上架著三個小跳蚤,雄赳赳地來到花園的一處草坪上。今天,他也要好好練練功,準備明日兒童藝術劇院的大演出。
昨天他把那演出合同的小本子往藍皮、波兒樂前面一攤,兩人大眼瞪小眼,都看傻啦。
“懂嗎?這是梅花章。”大臉貓唬他們,“高級演出合同都得蓋這種梅花章。”
“可是,我看挺像你的腳印。”藍皮懷疑地說。
“這你可就不懂啦!”大臉貓咽口唾沫,忙扯開話題,“你不知道訂這演出合同有多難哪,第一,人家不要耗子……”
“說什么啦?”藍皮緊張地問。
“說耗子壞唄,偷東西。”大臉貓看見藍皮臉都變色了,不禁心里偷偷暗笑。他一拍胸脯,挺英雄地說:“可我不答應啊。我告訴他們,藍皮可是我們的患難兄弟,不要他,我也不演,你想,他們哪敢得罪我啊!”
“那我呢?他們說我什么來著?”波兒樂急忙湊上來,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問。
“你呀!更甭提,”大臉貓更來勁了,“他們說,無論如何得把那人不人、鬼不鬼的小矮子轟走,最后還是看我的面子……”
對大臉貓這番鬼話,藍皮根本不信,可是沒辦法,演出合同在他手里呢!藍皮為了討好大臉貓,把跳蚤也借給了他。
現在大臉貓神氣活現,架著跳蚤往綠茸茸的小草坪中間一站,大聲吆喝:“徒兒們!聽著,今兒個咱們正兒八經地練幾手兒,好在舞臺上給師叔爭口氣。”
“不行哎!不行哎!”三個小跳蚤也是小調皮,除了藍皮誰也管不住,他們現在一起對大臉貓扮鬼臉,絲絲地叫。
“我今天沒吃飽!”
“我血壓有點高。”
“我扭了背閃了腰!”
“嘿嘿,師叔全給你們預備著呢!”大臉貓胸有成竹地笑笑。
他取出一個大紅爆竹,拔掉捻兒,往一只小跳蚤嘴里猛塞爆竹藥,“吃得飽飽的,好冒煙放炮!”嗆得小跳蚤直翻白眼。
他又取出一小瓶帶色肥皂水,往第二只小跳蚤的嘴里猛倒,“血壓高高的,噴出彩球又大又高,小跳蚤的肚皮脹得鼓鼓的。”
第三只小跳蚤不等大臉貓動手,忙說:“謝謝師叔,我自己已經貼了傷濕止痛膏。”
“好!”大臉貓一咧嘴,“這兒有點黑顏料,你也許用得著。”他把那黑顏料抹了第三只小跳蚤一嘴。
大臉貓咽口唾沫,雙手叉腰,一本正經:“今天咱們不畫魚,也不畫香腸,畫個漂漂亮亮的。記住!你師叔這回演出可掛的是頭牌,演的是主角。”
大臉貓真想正正經經地練練,因為他知道,正式演出非同小可。
三只小跳蚤站在他胳膊上,互相擠擠眼,一起點頭哈腰:“是嘍!是嘍!您老放心。”
“騰!”一只小跳蚤彈起來,張開嘴猛吹。“絲——”噴出一個又大又圓的肥皂泡,帶著小跳蚤在空中飄,在陽光下閃著五彩的光。
“好!噴出個太陽,噴出個氣球,徒兒們,賣把子力氣。”大臉貓拍手吆喝。
“是嘍!”第二只小跳蚤跳起來,正落在那透明的肥皂泡上。他用嘴在上面三噴兩噴,氣泡上出現了眼睛,鼻子,嘴和尖耳朵……好家伙,噴出了一只活脫脫的大貓臉。
大臉貓覺得有點不對勁,忙大喊:“把它給我……”
“是嘞!”他的話還沒說完,第三只跳蚤已彈起來,左飛右飛,對準了空中的大貓臉,“突突突!”射出一串紅通通的火苗。
“砰!”大肥皂泡爆裂了,震得大臉貓一眨巴眼:“你……你們……演的是什么呀?”
“炮打大臉貓。”三只小跳蚤一齊叫。
“呸!你們敢嘲笑師叔?”大臉貓揪下一片向日葵葉子,朝小跳蚤們打去。
“嘻嘻!”三只小跳蚤一起跳開,在他前面一米遠的地方沖他齜牙咧嘴地扮鬼臉。
大臉貓往前一撲,小跳蚤們又是一跳。一直追到兩邊都是花叢的甬道上,大臉貓也沒有迫上小跳蚤。
“呔!”突然聽到一聲大喝,嚇得大臉貓一哆嗦。他定下神來一看,是一只渾身通綠的老鼠。臉是綠的,嘴是綠的,渾身的毛也是綠的,猶如一塊漂亮的綠翡翠。綠皮老鼠橫在路上,手里握著一把雪亮的大刀:“呔!此山是我開,此樹是我栽。要從此路過,留下買路財。若敢說‘不’字,一刀一個管殺不管埋。”說著把大刀用力一晃。
“嗖嗖——嗖嗖——”綠皮老鼠旁邊的草叢里,又竄出了四只灰老鼠,站在綠皮后面,一字排開,兇狠地瞪著大臉貓。這四只老鼠長得真難看,一個個歪嘴斜眼。一只老鼠的鼻孔上貼著兩塊橡皮膏,第二只老鼠拿著個鐵皮做的小喇叭,第三只老鼠用一只大口罩緊緊兜著嘴,第四只老鼠用爪尖抱著個小打火機,嘴里叼著根煙卷。
大臉貓一看這陣勢,不禁渾身顫栗起來。三只小跳蚤跳到他的胳膊上,問:“師叔,您怎么啦?”
大臉貓結結巴巴:“沒……沒事……我……我是在……跳抽筋舞。”說著連連后退。
“您干嗎去?”
“我……我回去……練幾手,好好治治這些小子。”
“得了,又做逃兵!”
“又給咱們魔星雜技團丟臉。”
“不!還丟了所有貓的臉。”
三只小跳蚤輕蔑地議論著。
大臉貓臉紅了,心中十分慚愧。是啊,貓怕老鼠,這太叫人笑話了。何況“為人師表”很重要,弟子們正看著自己呢。
“你們敢攔我!”大臉貓壯著膽子大聲吼道,“我是貓,我正要抓幾只老鼠呢!”
啊!他一張嘴,那嘴真大,一口能吞下三只。四只灰老鼠還真有點害怕了呢。
“別怕!”綠皮老鼠厲聲說:“他是世界上第一號大笨貓,根本抓不著老鼠。”
綠皮了解他的底,大臉貓不免有點心虛。他硬著頭皮,閉上嘴,使勁憋氣。
“呼!”大圓臉脹了一圈,嚇得四只灰老鼠哆嗦起來。
“呼!呼!”大圓臉又脹了兩圈,臉上的毛一根根豎起來,挺像一只威武的雄獅。抱打火機的老鼠扭頭想跑。
“別動!”綠皮老鼠拉住他,“這是虛張聲勢,傷不了咱們一根毫毛。”
大臉貓一看第二招不靈,趕快來第三招。他斜著眼使勁瞥了一下花叢里的一條黃瓜,把它想象成一條大魚。
“唰!”一束黃光射出來,正照在鼻頭貼膠布的老鼠身上,這家伙嚇得跌了一個跟頭,慌忙躲在綠皮老鼠后面:“不行哎,我有青光眼。”
綠皮老鼠冷冷一笑:“哼哼,他這是犯饞癆病呢!”
啊!他連這個都知道。大臉貓泄氣了,低聲對三只小跳蚤嘟嘟囔囔:“我可就這三招了,練完了可就成了屬兔子的啦,我數一、二、三,咱們就一塊跑吧!”
可還沒容他:“一”字出口,幾只老鼠已經沖過來,把他團團圍住。
“把演出合同交出來!”
“合同?合同可沒有!”大臉貓支支吾吾,心里直打鼓:他們怎么知道演出的事?
“師叔別慌,有我們!”幾個小跳蚤幫他解難助威。
用口罩捂住嘴的灰老鼠沖上來,一只小跳蚤立刻迎上去。
“突突——”小跳蚤噴出一小股火苗,一下子燒了那老鼠的鼻子尖。
“哎喲!我的鼻子!”灰老鼠的鼻尖立刻鼓起了一個圓圓透明的小泡。他惱火地解下口罩,“呸!呸!呸!呸!”一長串的唾沫從嘴里吐出來,像連發的機關槍,一下子把小跳蚤吐倒了,淹沒了。
第二只小跳蚤忙沖上去搶救,另一只灰老鼠卻抱著喇叭筒迎上來。
小跳蚤猛一張嘴,噴出一個大肥皂泡,正把抱著喇叭筒的灰老鼠罩在中間。灰老鼠左沖右撞,出不來,急得抱起喇叭筒,使勁一吹,“吱——”天地間回響著高頻率的吱吱聲,震得人耳朵受不了,兩只小跳蚤都被震昏在地上。大臉貓也被震得暈頭轉向,脖頸上的“演出合同”也給震落在地上。
“無論如何不能讓合同落在敵人手里,干脆把它吞進肚里。”大臉貓剛要用嘴去叼,抱打火機的灰老鼠卻“嚓”的一聲點燃了煙卷,噗噗噗,噴出煙霧來。大臉貓被煙霧包圍了,暈倒了。
天黑的時候,大臉貓才蘇醒過來。老鼠們早已逃走,演出合同不見了,三只小跳蚤也不知去向。
藍皮喬裝夜行記
夜幕降臨了,萬籟俱寂。
空氣中像浮起了暗藍色的霧,一切全朦朦朧朧,模糊不清。沒有人聲,樹木也都睡了。
石子甬道上出現了一個細長的小影子。這是老鼠藍皮。他此時的打扮十分古怪,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小衣裳,歪戴著核桃皮做成的小禮帽,一只眼上貼塊小黑膏藥,扭著一條跛腿,模樣像一個十足的無賴。
沒辦法,為了找到他的三只跳蚤,只好違心地打扮成他早已厭惡的壞蛋樣,防止被其他老鼠認出來。白天,他和波兒樂、大臉貓轉了整整一天,也沒有見到三只跳蚤的影子。老鼠藍皮難受得吃不下飯。他和三只跳蚤的感情是很深的,他們是他的學生,也是他的朋友,在他最困難的時刻都沒有離開過他。現在小跳蚤生死未卜,藍皮怎么能不傷心呢。
藍皮決定晚上去找。盡管他現在已經不習慣夜間活動,難免會有種種風險,可是為了找到小跳蚤,他才不怕呢。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”嘛。
藍皮搖搖晃晃地往前走,拐了幾個彎,來到一個大垃圾堆旁。他一頭鉆進垃圾堆后面一個骯臟的洞里,一股發霉的酸臭氣味嗆得他幾乎要嘔吐,但他咬著牙,仍舊往里爬。
“吱吱!”突然傳來嘶啞的叫聲,藍皮一怔。黑暗中,有一只禿頭老鼠正兇狠地瞪著他。這老鼠太老了,毛都快脫光了,尾巴斷了半截,嘴里只剩下半顆牙,下半截身子像是被污泥粘在那里。他兩腿交叉,死死地堵在洞口,看來他正是守洞的“門衛”。
機靈的藍皮知道怎么才能通過洞口。他從口袋里摸出兩片早已準備好的香腸,故意擺在面前放出誘人的香味。
禿頭老鼠雖然故意裝作不動聲色,但眼珠瞪得更圓了,嘴角滲出了兩滴口水。不一會兒,他前爪微伸,藍皮趁勢把香腸片塞過去。
禿頭老鼠接過香腸爬開了。他身后是條骯臟的地下水溝。溝里有半個西瓜皮,藍皮爬上去,又撿了兩根冰激凌木匙,劃了起來。西瓜船隨著黑乎乎的污水向深處蕩去。
在污水溝的最深處,有一條骯臟的老鼠街。這里永遠是吵吵鬧鬧、亂亂哄哄,偷竊、詐騙、搶劫,每分鐘要發生三百三十三起。
藍皮上了岸,把頭埋在領子里,走進了老鼠街。
“賣假貨呀!賣假貨呀!”一只老鼠聲嘶力竭地兜售商品:“您想裝瞎,我這兒有眼藥膏;您想裝死,我這兒有安眠藥;您要裝老頭,我這兒有脫發水。本商號是假貨大全,應有盡有!”
“賣耗子藥!賣耗子藥!”另一只老鼠嗓門更高,“快來買呀!大包圓呀!您想毒死老子,想害死親娘,或者看誰不順眼,給他來上一顆,包靈!包靈!”
藍皮聽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。他裹緊了衣服正往前走,突然背后有人喊:“抓住他!抓住他!”藍皮嚇壞了,回頭一看,原來是一群老鼠正在圍攻一只小白老鼠。
“殺死他!殺死他!”
“他身上竟敢不帶細菌!”
老鼠們又撕又咬,不一會兒,小白鼠已經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。
藍皮把頭埋得更低,用破衣服掩住臉。
“閃開!閃開!”背后誰推了他一把。周圍的老鼠也都悄沒聲地后退。
啊!是綠老鼠,一只渾身通綠的綠皮老鼠,正耀武揚威地走過來。他后面一群老鼠抬著一個蒙著紫布的大酒瓶子。藍皮連忙悄悄地跟上他們。
那群老鼠走進了前面的小房子。這小房子是用大紙箱子做的。過了一會兒,老鼠們又一齊擁出來,那瓶子卻不見了。
“咯吱!咯吱!”藍皮在小房子后面打洞。他已經好久沒咬硬東西了,正需要磨一磨牙。
一會兒功夫,藍皮把紙箱子做的小房子咬了一個圓圓的洞。房子里有兩只老鼠守著那只酒瓶子。
“我姥姥臨死前留給我一句遺囑。”一只老鼠看著酒瓶子說。
“什么遺囑?”
“有酒不喝是傻瓜。”
“對了,我姥姥遺囑也是這么說的。”另一只老鼠淌出口水來,“雖然她還沒死。”
兩只老鼠不約而同地往酒瓶靠近了一步。他們偷酒頗有經驗,把尾巴伸到瓶嘴里沾滿了甜酒,互相用嘴嘬。
“我想,尾巴上要是綁上一塊布的話,可以吸得更多。”
于是,他們尾巴上又綁了一塊布,嘬得有滋有味,滿屋子里飄滿了酒的香味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長……長仨腦袋呀?”一只老鼠醉了。
“甭管幾……幾個,反正,我……我能把自己的鼻子咬……咬下來。”另一只老鼠也醉了。
“除非你登……登梯子咬……”
兩只老鼠喝得醉眼矇眬,東搖西晃地胡聊,不一會兒,就倒在酒瓶旁邊睡大覺了。
藍皮急忙把小洞咬得更大一點,鉆了進去。他早就看見酒瓶里除了紅色的葡萄酒之外,還有別的東西。葡萄酒上面漂著一片小樹葉,就像海里漂著的一只小船兒。他的三只小跳蚤正在樹葉上呢。
“吱吱——噓噓!”藍皮尖著嘴叫他們。
三只小跳蚤一齊仰起臉來,喲!怎么肚子圓鼓鼓的,眼睛都紅啦?嗐,都喝醉了。綠皮老鼠真壞,把他們放在酒瓶里,想讓他們都變成酒鬼。
“我是藍皮!”藍皮焦急地把鼻子貼著玻璃。
“舔貓鼻?”小跳蚤傻呵呵地瞪著他,愣愣地說,“老鼠舔貓鼻子——找死啊?”
“嗐,連我都不認識啦!”藍皮急得直跺腳。
“認識,認識!”三只小跳蚤搖頭晃腦。
“你……是……我大舅。”
“你……是……西瓜皮。”
“你……是……大眼賊。”
簡直是胡說八道,醉成這模樣,連師傅都不認識了。藍皮急得一撓后腦勺,“啪”,核桃皮帽掉在地上,他才想起自己化了裝,難怪小跳蚤認不出。他趕緊脫掉衣服,揭開右眼的黑膏藥,“我是魔星雜技團的藍皮,忘了?我帶你們演出!”
三只小跳蚤瞪眼怔了一會兒,好像記起來了。
“刀尖上跳舞!”一只小跳蚤大喊。
“油鍋里翻跟頭!”第二只跳蚤跟著喊。
“登梯子上天!”第三只跳蚤聲音更大,還做了一個魚躍的姿勢。
他們手舞足蹈,又蹦又跳,興奮起來。
“騰!騰!騰!”一個彈得比一個高,樹葉在瓶子里顛顛簸簸,掀起了紅色的酒的波浪。
你們知道,一只跳蚤可以連跳二十四個小時,而不感到疲勞,何況他們喝了酒,又是受過訓練的小雜技演員。
三只小跳蚤帶著不可控制的酒勁狂跳著,急得藍皮也在外邊跳起腳來。
“吱——”地上醉倒的老鼠翻了個身。
“啊嚏!”另一只老鼠打了個很響的噴嚏。
情況萬分緊急,怎么才能使小跳蚤酒醒呢?往他們頭上澆水,可哪兒有水呢?
藍皮一抓后腦勺,憋不住“噗哧”一下笑了。“我這可不是存心學壞,救人要緊!”他爬上瓶嘴,“嘩——”一泡尿撒進去。
三只小跳蚤渾身水淋淋的,不再跳了,酒醒了。“師傅!”他們一齊叫出聲來,眼淚汪汪的。
“快!”藍皮顧不得多說,忙轉過身把尾巴吊下去。那尾巴就像直升飛機長長的軟梯,三只小跳蚤一個接一個爬了上來。
藍皮匆匆忙忙貼上膏藥,重新化好妝,把小跳蚤藏在衣服里,又從紙箱子口爬了出去,一切順利,他暗暗慶幸。當他劃著西瓜皮船返回原路,爬到地面時,突然背后有人兇狠地一把拽住他的衣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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